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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呼唤你的名字

赵王处,话入主题。

范雎:“既然赵国答应出兵退楚,我亦当完成当初的承诺。”

“各位,赵国效仿胡人养马,使用的同样的马崽,使用的同样的方式,为何养出来的马没有胡人的强壮?”

“道理很简单,问题并非马种或者饲养方法上,而是……”

“草料。”

“胡人养马使用的是他们那的草料,而赵人养马,自然也使用的自己的草料。”

两地相隔也不算近,大规模运送草料是不可能的,因为光是去胡人地盘都充满了危机,更别说从胡人那长期弄到东西了。

加上马的草料,他们赵国几大平原,根本不缺,从未想过费时费力地去弄什么其他马草。

他们平原上的青草又绿又好,在他们看来本就是最好的草料。

这么好的草料和胡人的还有不同?

不少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范雎也清楚他们的疑惑,继续道:“同是草料,但区别极大。”

“胡人所使用的草料,多为一种名叫苜蓿的被子植物。”

“这种植物属于豆科,在胡人之地大量生长,富含丰富的植物蛋白质,这么说可能大家不太理解,我换一种说法,也就是苜蓿对于马来说,就相当于肉类。”

“而你们喂食马所用的草料,富含的仅仅是纤维素,蛋白质含量极低。”

“胡人的马从小崽开始就天天食肉,而你们的马只吃素,自然而然,无论你们如何精心饲养,马匹的强壮和耐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胡人所养。”

范雎尽可能简单地将其中的区别说清楚,不过是食肉食素的原因,伙食问题,但也是最根本的问题。

一片安静,然后是低语议论。

听上去或许简单,但有些内容肯定是没听懂的。

半响,有人问道:“我们如何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

若只是搪塞他们,他们整个赵国岂不成笑话。

范雎一笑,道:“大规模去胡人那获取苜蓿可能有困难,但仅仅是去弄一些,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

“各位不如选一些小马崽,换用苜蓿饲养,不过一两月就能看出其中区别。”

范雎向来以事实说话,他的回答倒是让赵国人说不出话来。

也就等待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水落石出,相对于能强国之根本的养马术,这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范雎说得太过肯定,倒是给赵人多了一些信任。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问题,即便范雎所言为真,但他们的战马需要大规模饲养才有效,如何去胡人那获取苜蓿种子播种在他们的平原上都是问题。

小规模的获取种子或许不难,但太大规模一定会引起胡人的注意。

而且苜蓿如何种植也是个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且与范雎无关,他只提供养马术,不负责全

全到位,他又不是赵臣。

又是一阵讨论,大多是在问范雎,同是野草,怎么还有肉类和素类之分,在他们看来特别古怪的问题,但在范雎看来不过基本常识。

范雎也就稍微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蔬菜也是草料,为何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说明“草”本身所含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且区别巨大。

归根到底,终是要以一两个月后,饲养的小马匹有没有本质区别作为结论。

也有大臣说道:“秦使提供的养马术暂时无法区别真假,所以出兵之事只能待有了答案之后再做定夺。”

范雎深深看了那人一眼,道:“你们想食言而肥都行,反正我是秦人,燕国之危和我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关系。”

怼得那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和你没有什么大的关系?那你当初还以此为条件,难道还能是当初随口一说?

绝无可能,其中定有什么曲折是他们至今都还没有参透的。

范雎又留着和这些人探讨了一番,无论信任或者不信任,也仅仅是需要一个验证而已。

范雎带着赵政走出赵王处,对牵着的赵政道:“你可得努力了,别等赵国真大规模将战马养了起来,到时我们被人追着打。”

当然,大规模饲养是极其困难的,马草的种植没有几年的时间很难有成效,如果赵国人养战马慢了一点,以后那些矫健的战马自然都将是秦国的了,天下一统了嘛。

赵政迷迷糊糊地抓了一下脑袋,“哦”了一声。

走在街道上,周围路过的百姓,又有多少是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不知道这个结果他们满不满意。

赵国人更是实在人,原本保护范雎他们的两队人马直接变成了一队,也亏得现在除了赵韩两国外,几国的质子都在范雎那□□之根本的秘术,不然这一路上可能特别的不太平。

路上,还真有大胆的百姓拉开嗓子询问范雎:“秦使当真为我赵国献上了养马术?”

范雎也乐意回答:“自然如此,不然我还能走得出来?”

别以为那五马分尸的马车他没有看见,每次都停那里吓唬人。

引得不少人惊呼,是啊,若秦人诓骗,哪里还能如此闲庭阔步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能走出来,其实已经说明了结果。

也有人因为最近市井的流言开始询问:“秦使你当真在教楚国公子熊种出一年两熟的麦子?”

还有问范雎关于教齐国公子建养鱼育苗秘术的等等。

范雎一百个乐意回答,消息传得越开越快最好。

这一路,充满了赵国人的疑问:“他一个秦人他图什么?”

“可不是,那燕国楚国齐国等,和他秦国没少打仗,他们关系也不怎么样。”

对于这些疑问,范雎还真一本正经地给出了回答:“天下皆苦,若都能过上好日子不好?”

将人说得愣是不知道怎么反应。

都过上

好日子?

其他国家的日子好过了,你秦国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这么聪明的人,这点道理应该比他们更清楚,所以到底图什么?

这估计将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范雎决定,以后没事就出来散播散播消息,随便夸大一些他麦两熟和育苗育种,还有养马术的巨大作用,其实不用夸大,作用本就极大。

得让秦国人知道,将他和赵政放在外面,会对秦国造成怎样的危机。

至于今天,先去魏国公子假那里混一顿饭吃。

因为觐见赵王,今天他的生计都没有经营起来,也就没有开火了。

路上,邯郸城的街道小巷中,能看到一只只熟悉的停留在墙角的蝴蝶。

那个名叫游戈的庄周后人的梦境,居然能散播得这么远。

范雎之所以肯定这些蝴蝶属于游戈,因为赵政这小孩调皮地偷偷地捏着一只蝴蝶的翅膀抖了一路,那蝴蝶时不时从赵政的手心穿过,时实时幻。

范雎来到魏国公子假处,受到了极热情的欢迎。

公子假几乎一晚没睡,越想范雎所讲的科举选仕制度,越觉得是国之基本,强大之基,对于魏国来说,堪比秦国的商鞅变法,赵国的胡服骑射,不得不说公子假有一些政//治家的直觉。

但这科举制度太过完善和庞大,涉及面又广,他一时之间还梳理不清楚,要不是范雎去见赵王,他一早就亲自去找范雎了。

范雎进府邸后,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游戈。

然后就被公子假缠着讨论科举制度的问题。

这一聊,不一会儿公子假就陷入了沉迷之中。

那魏国剑客以公子假听闻范雎喜书为名,说是公子假为范雎准备了一些书籍,让范雎走时一并带走。

范雎都不由得愣了愣,他何时喜书了?

看了一眼那魏国剑客,应该是真和公子假有送书的打算,范雎不动声色地接过几本竹简。

等范雎离开的时候,公子假还埋头在整理科举制度的兴奋中。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大部分人读书都是为了入仕,也只有这么一条出路,书本上所讲,也大都是为官治民尔虞我诈之道,所以普通百姓读书,其实是没有前途的。

回到住处,范雎关上门,认真看那魏国剑客借公子假之名赠给他的竹简。

果然在一本竹简上找到了他想要的内容,这是上一次范雎让秦刺客组织帮忙查的关于市集旁城门口,赵国人挖掘的洞穴的消息。

范雎看着竹简上的内容,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消息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和惊人,也知道为何上次他以养马术为要挟,赵王偃都不答应停止将妇人胎腹中的婴儿制作成探索地底的工具了。

那个洞穴有大秘密。

大概十数日前,那个地穴就出现了,有几个赵人从地穴里面逃串出来,但尽数疯癫,口不择言。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但围

观的人也在随后赵王偃的亲兵接管该地穴后离奇消失。

秦国的探子还算有些本事,找到了一位围观者,这人躲在井里才避开了被抓捕。

通过这个围观者的口述,秦国探子打听到一些当时逃出来的几个疯癫之人的只字片语。

总结起来就是,这几人在那地穴中挖掘到了,周幽王迎亲的队伍。

商朝灭亡而建立西周,西周经历数百年慢慢没落,诸侯并起,西周无力支撑,这时候的君王就是周幽王。

周幽王原本应该是天下诸侯之主,但西周孱弱,根本管辖不了各诸侯,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迎娶地母,以改变国祚。

于是他派遣了一只队伍,带着丰厚的聘礼,去了地底。

结果如何,人尽皆知,西周还是灭了,西周变成了东周,春秋争霸,乱世开启,而那个奉命去地底迎娶地母以期待改变国祚的队伍再也没有了消息和踪影。

那可是绝望的周幽王能想到的改变国祚的唯一办法。

当初西周兴起,战胜了强盛一时的商朝,本就难以置信,很多人猜测西周兴,很可能和他们在地底发现了一名为“凤凰”的地母器皿有关,这才有了各种猜测,比如“凤鸣岐山”的故事传说。

没想到500年后,这个被周幽王寄予厚望的迎亲队伍居然被赵国人挖到了。

而且根据这个迎亲队伍留下的文书上记载,他们真的将地母迎娶了回来,只是路途之中发生了意外,让他们全数葬在了地底。

范雎看完竹简上的内容,是惊讶的,这就是这个时代关于历史的一些记载,和他所学的稍微有些差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一直是范雎想要追寻的真相。

更何况,根据迎亲队伍留下的文书判断,地母居然真的存在?

且拥有改变一个没落王朝国祚的力量?

难怪赵王偃死活都不答应范雎的条件,难怪赵王偃用妇人胎中婴儿做路引都要去那个地穴探索。

按照这个说法,这个迎亲队伍带回来的东西说不定隐藏着让赵国统一天下的秘密。

而作为遗迹学者,范雎对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

有时候,一个神话故事,一段传说,背后隐藏的就是一段悠久的失落的历史也说不定。

更何况,关于地母文明的真相,白霜的真相,本就是范雎最感兴趣的东西。

范雎收起竹简,能得到的线索就这么多了,想要更多的内容,估计得看赵王偃的亲卫队挖掘到了什么程度,发现了什么没有。

但这么隐秘且惊人的秘密,赵王室恐怕不会允许其他任何人知道。

范雎还在想着怎么从赵国王室那里搞到一点学术资料,但范雎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赵国人对秦人的仇恨,在他一交出养马术之后,赵人按耐不住的报复心来得有多快。

院子外嘈杂得厉害,被一大群的赵国带甲围了起来,这一次可不是来保护范雎的。

带队的依旧是赵将扈辄:“秦使勾结多国

,在我邯郸图谋不轨,现奉赵王令,封禁十日,任何人不得进出。”

封禁十日?

范雎的院子平时没关门,所以他所剩多少粮食赵国人肯定知道,他现在的粮食最多能维持二天。

也就是说这些赵人是准备活活将他和赵政饿死,即便饿不死,也饿得半死不活,以示惩戒,以安民心。

范雎稍微一想,就知道了赵国人的目的。

他最近仗着养马术太恣意妄为了,赵王二请才肯奉召,一个秦人这本是在践踏赵国的颜面,加上他各种拿捏赵国朝廷,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范雎贡献马奶之法,贡献养马术没有功劳吗?

但范雎忘记了,他即便再有功于赵国,他也是一秦人,他们对秦人的仇恨刻入了骨子中,所以无论范雎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们只会记得长平之战的十室九空,只会记得邯郸之围的耻辱。

而且邯郸上下“忍辱负重”这些天,积怨已久,必须得给百姓,给邯郸上下一个交代。

所以,这么一个勾结多国,图谋不轨的罪名就落到了范雎身上。

怎么说呢,范雎的确和多国质子接触过密,但赵国人要给他按一个罪名,怎么都能安得上,甚至所有赵国人现在都觉得这罪名理所当然吧。

范雎张了张嘴,最终都懒得解释,心道,你们要是能将他和赵政饿死,算你们厉害。

他气愤的是,他才交出养马术,不过前后脚,这赵国人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

其实要惩戒他范雎何时不可以?不过是赵王偃和邯郸上下半点为他推搪一下的意愿都没有。

也对,养马术的真假,他们自己去验证就行,现如今根本没有范雎半点事情。

其实范雎还有一点没有想到,范雎和秦国刺客组织频繁接触,为范雎提供了不少物资,但无论赵国人怎么查也查不到半点线索,致使赵国那些大臣十分不满。

恼羞成怒之下,封锁范雎这里,断其米粮,也是看能不能将这神出鬼没的组织逼出水面。

整条街,范雎这里被隔绝了起来。

范雎大门紧闭,也不让人看见他们“挨饿”的惨状,静待10日后再次开府。

如此惩罚,大快人心,他们平日看一秦人在他们邯郸逍遥闲逛,比他们赵人还要自在,本就心中不忿,如今可不要拍手叫绝,赞一声皆大欢喜。

房间内,赵政钻进床底,将他们剩下的那点大米拖了出来。

平时这些物资都是由赵政掌管,不给他看守,这小孩能一直眼巴巴地盯着。

哎,也是个守财奴。

赵政:“仙人,我们省着点吃,挨挨饿,多喝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对于挨饿,他经验丰富,怎么能挨着饿活得久,他有发言权。

范雎叹了一口气,道:“努力吃,每顿都将你的小肚皮填得圆滚滚的。”

“不过,我们可能不能在外面的庖厨大量做饭了,不然那些

赵国人又要心理不平衡。”

赵政有些疑惑。

不过等范雎变戏法地拿出更多的米饭和菜时,赵政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小手拿着筷子一个劲往嘴里扒拉不停。

他今天一听到要断他们的米粮,他那时就条件反射的觉得饿,特别饿。

他们今天的饭菜特别的神奇,装在一个盒子里面,仙人只是往最下层加了一些水,也没见生火,水就沸腾了起来,将上面的饭和菜都弄熟了。

这一定是仙术,仙人无所不能。

这些自热饭自然是范雎让周宥购买的,赵国人想饿死他们,估计得加把劲。

不过让周宥那死抠门帮忙买物资,也费了范雎一点心思。

这些自热饭是范雎用墙角的一盏灯台和周宥换取的,青铜的底座,雕成了一只鹤形,鹤嘴含一托盘,托盘就是用来放置油灯的地方。

古人的审美当真让人叹为观止,那灯台的一雕一琢都呈现着优美的艺术价值,工艺稍微显得粗糙了一点,但正因为是这样,才显得它拥有了艺术的灵魂,若要做工精细的,可以买工业加工品。

可惜的一点就是,成色新了一点,以现代科技那些精良的仪器检查,这作品的制作年限不过几年,十几年?

没有经历过历史的风霜和岁月的沉淀它就不能算作古董。

倒是周宥现在正沉迷于研究那灯台,上哪都握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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