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流云从未感觉自己的嗅觉那么灵敏过,生肉的气味嗅起来居然那么鲜明诱人。

随着他的苏醒，梦境中苏濯蛾的记忆也逐渐袭来，他也认出来了这个人是黑镜,流浪者成员里的一个,和苏濯蛾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殷红的血在他手臂上流淌，散发着仿若美食般的香气。

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晚上，那个沾满了食物残渣的食槽前,同伴仿佛什么猪狗争抢着加了料的大餐。

‘你不吃吗？’有人问。

‘你在等谁啊？’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冷意，就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一般，灵魂从未从那里远离。

意识到这点后殷流云心里都开始发寒，苏濯蛾的记忆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明明那不是他的记忆,有那么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了对方。

他急忙把人甩开，稳住身形。

黑镜也回过味来了，这人是瞧不起他呢。

没道理丧心病狂的人突然改了性吃素,分明是他现在失了异能,在对方看来就是弱者，根本没有下口的欲望。

“你羞辱谁呢？”就算是身受重伤他也忍不住怒道。

殷流云不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他现在人都还是晕的,苏濯蛾的记忆和他原本的人生相比起来就像白颜料中的黑,就算只是一两滴滴进去也格外鲜明，根本没办法忽视。

他一帆风顺的人生里连含暴力因素的游戏都没接触过,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真的能坏成那样，把人当牲畜养。

苏濯蛾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听了这句话他好像就听见苏濯蛾在耳边嫌弃道：谁羞辱他了？肉柴得跟嚼过的甘蔗似的，不好吃还不让说了？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我就是羞辱他又能怎么样？

苏濯蛾的轮廓若隐若现，殷流云的状态很差，都饿出幻觉了。

他饿的不正常，看谁都好吃，再这样接着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变成苏濯蛾想要的那个样子。

他嗅到了另一股香气，和活人的气味截然不同，更淡一些。

如果说人的气味像炸鸡汉堡的话，那种味道就像是白水面条，在前者面前毫无吸引力，但知道那能吃。

他忍不住顺着味道走过去。

看着‘苏濯蛾’竟然猖狂到真要吃人的时候度涅克就忍不住喊住对方了，而这人居然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进馄饨摊里。

老板早在事情闹大的时候就跑了，店里现在只有一个人。

一个煞神。

殷流云饿的发慌，耳边都是苏濯蛾和对方过去的回忆，眼前又黑又暗。他踩在幻觉里一样，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闷头往那个气味的来源走。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旁若无人地拉开店里的冰柜，掏出还在冻着的猪肉就啃，大爷似的，根本就没把牧师和度涅克放在眼里，丝毫不知收敛。

完全是很流浪者的做派，

即使两个大公会的精英玩家都在，‘苏濯蛾’也根本不在意，为所欲为。

猖狂又挑衅。

度涅克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对方并没有理会，染血的眼球机械地转向他们的方向，像是副本里怪物对活人的拙劣模仿，微微眯起眼睛，在笑一样，像是又锁定了下一个猎物。

度涅克心下一惊，紧接着就是无名火起。他早知道苏濯蛾恶劣的性子，但他没想过对方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弹幕也混乱了，根本分不清：

【不是，现在到底是谁啊？我就说殷子当初不该什么都吃的，现在bug卡成这样导演都救不回来】

【应该不是我哥吧……我哥之前有个综艺，外国友人给他推荐的生鱼肉料理之类的他都不吃，生猪肉的话更不可能了】

【幸好是在游戏里，这肉里应该没寄生虫吧？】

【殷子明天醒来得发现莫名其妙胖了好几斤（）】

冰水流到了殷流云干渴的喉中，冷意多少唤醒了他的神智。

他感觉好多了，幻觉幻听都消失了，脑子也重新开始运转了。

虽然还有些饥饿的感觉，但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殷流云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到嘴里的东西怪得不正常，他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

他吃东西了？

有点像冰棍，凉得牙疼。

殷流云懵懂地嚼了两下，血水化在嘴里，一低头才发现手上正拿着冻得梆硬的肉块，他的嘴都有些啃破了。

他懵了一会：……

啊？

啊？！

他刚刚是在啃生猪肉吗？

殷流云此刻才理解什么叫做饥不择食，有东西他是真敢吃。

得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事，不然他只会越来越分不清他和苏濯蛾。

嘴里的东西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殷流云还是维持了人设硬吞下去，眼前忽地有人递给他一碗汤。

殷流云抬眼看去，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殷渊。

场面几乎静止住了，有那么一会儿殷流云的脑子都是空白的。

他以为殷渊早就走远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就在这里，还看完了全程。

“不喝吗？”殷渊问道。

“我真的很好奇，黑镜的异能你究竟是怎么破解的？”殷渊看着他，神色探究。

他的唇边像是勾起了一丝笑意，深色的眼珠却带着狠戾的意味。

殷流云难以思考，苏濯蛾的记忆反而更为鲜明。

他毕竟刚才在梦境经历了好几遍，看到殷渊居然不是亲切多些，反而是本能地防卫，甚至感觉此刻他就是从那间地下室里活下来的苏濯蛾。

“殷渊。”他轻声道，注意到对方微微皱眉。

殷流云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殷渊，答非所问道：“我可真佩服你。”

“他们说你杀楚无伤的时候，特别干脆利落，前后不到十分钟。”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苏濯蛾’问道。

这是殷流云此刻最下意识的想法，也是苏濯蛾会做出来的反应。

殷渊面无表情，沉默了盯了他一会。

他显然知道‘苏濯蛾’指的是什么。

以他的手段不难知道苏濯蛾的过往，首领的事和楚无伤是有些相像的。

“我现在倒真有些想杀你了。”殷渊的眸子暗了暗，升起了些许杀意，语气却平淡，随手将汤碗扔了。

白瓷的碗摔碎在地上，很快在柜子里重新刷新出来。

苏濯蛾确实有些奇怪，殷渊也察觉到了，但现在疑虑也差不多打消了。

这些陈年旧事，基本上只有苏濯蛾本人知道，连他都是机缘巧合才知道这段。

对于苏濯蛾此人，他并没有多少好感，也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黑镜刚刚才在这里直播过，在这里打斗并不是个明智的做法，殷渊也没有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的习惯，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就离开了。

殷流云刚回过神就听见牧师在对黑镜说：“喏，你看，在他眼里你连猪都比不过。”

黑镜怒道：“你丫不是个好人吗？我都快死了你说话还那么难听？”

异能已毁，他自然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就算运气好能让他苟活下来，他的那些死对头也不会放过他的，还不如被苏濯蛾吃了，多少能留些尊严。

殷流云并没有做什么的打算，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度涅克叫住了。

对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回应后声音就有些冒火了。

“苏濯蛾，你没看交流区吗？不知道我也是来杀你的？你就这么走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他怒道。

殷流云有些惊讶，苏濯蛾的手机早就毁了，他还真不知道这里有个交流区，更想不到这两个人也是来杀他的，他以为这两人就是来单纯看热闹的呢。

毕竟要杀人的话，他俩也太敞亮坦荡了，居然丝毫不搞偷袭的。

这就是大公会吗？做事这么堂堂正正的。

幸好这个不搞阴人那一套，说不定还有点活路。

他转过身来，开口道：“行，那就打。快点结束。”

很不耐烦的样子，完全是苏濯蛾的反应。

而度涅克的火气却更大了，瞪着眼睛看他，怒极发笑：“你要和我打？苏濯蛾，你确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殷流云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