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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肆拾陆

说到沈怅雪,邱戈立刻气愤起来,“说起那兔子,师尊可得再好好管教管教了!师尊有所不知,您不在山宫里,他都要反了天了!”

他这么说,耿明机脚步一顿,对着他一挑眉:“哦?”

数个时辰后,日落西山,月挂玄空。

天一黑,乾曜宫中的灯烛点了起来。

烛火亮起。

沈怅雪闭着双眼,跪在耿明机的书案前,丝毫不意外。

他甚至能平静地闭目养神——即使耿明机一回来就叫邱戈来找他,邱戈就幸灾乐祸地叫他来乾曜宫跪着。

从早晨跪到晚上,沈怅雪腿都仿佛生生断了一样没了知觉。

耿明机将杯子里的热酒饮尽。

灯烛里的烛火慢吞吞地烧着烛丝。

无需睁眼,沈怅雪就感受到了耿明机的视线。那双眼像两把剑,直勾勾地割着他的皮肉。

耿明机放下小酒杯,拿起案上精雕玉琢的黑玉凤鸟纹酒壶,从案后走了出来。

他脚步缓缓,一步一步慢慢悠悠,散步似的朝他走了过来。

耿明机边走边冷声道:“你邱师弟说,为师深陷牢狱时,你跟那个废物花瓶寸步不离,还在他们二人受妖攻击时袖手旁观?”

沈怅雪眼皮都没抬一下,一个音节都不回。

“问你话

() 呢。”耿明机不耐道,“哑巴了吗?说话!”

“师尊想听什么?”

沈怅雪说了话,眼皮却仍是一下都没有抬。

“啊?”

“不论我说什么,反正最终都是一个结果。”沈怅雪说,“师尊要打便打吧。不论说什么,您下手都不会轻的。”

在耿明机书案旁幸灾乐祸看热闹的邱戈没想到他这次这么硬气,愣了愣。

耿明机脸色一黑。

他声音阴森下来:“你承认了?”

沈怅雪不回答。

他闭着双眼,好似根本不把眼下的事儿当一回事。

耿明机勃然大怒,扬手将手里还有小半壶酒的玉酒壶猛地摔到沈怅雪脑袋上。

沈怅雪哆嗦了一下,没叫也没喊。

酒壶的玉碎片哗啦啦掉了一地,有许多都落到了他的白衣上。

他的额头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血混着酒液一起从脸上淌下,也滴滴落在白衣上。

沈怅雪仍然不动,双眼依然闭着,只是眉头轻轻皱起。

他还是痛。

耿明机大发雷霆:“欠管教的下贱东西!!”

“是谁把你从那死人堆里捡出来的,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的!?忘恩负义的畜生……在农家院里养头猪都还能吃几天,养你竟是白养,什么都捞不着!!”

“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法宝也好仙剑也好,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你……你反倒跑到别人山头上,为别人排忧解难!养了你近百年,到头来给那废物花瓶做了嫁衣!?”

“几天不管教你,你竟这般离经叛道!?”

耿明机向他抬起手,几乎是怒吼出来,“命锁!”

沈怅雪猛然睁开眼。

他本能地恐惧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立即倒竖。

发凉了一瞬的身体里,瞬间翻腾起炽热的火海。

他整个人被卷入其中,仿佛要由内而外地被全部活活烧烂。

与刚刚完全不能一同而语的剧痛袭遍全身。沈怅雪张开嘴,一声惨叫刚要出来,耿明机又将手一横,手指一弯,仿若隔空掐住了他的脖子。

沈怅雪浑身剧烈一抖,真有一股力气将他的脖颈狠狠攥住。

他的惨叫和本就变得稀薄的呼吸立即全被掐死在喉咙里。他仰起头,张大嘴,努力地想要呼吸上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空气。他伸着双手,却根本不知该抓住哪儿才能挣扎出一丝生机,于是就那么滑稽地在空中乱挥。

片刻,耿明机松开了他,手又往下狠狠一按。

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沈怅雪又立刻咚地一声,重重砸到地面上。

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就那么一阵阵动弹不得地痉挛着。

耿明机收了手,甩了甩,仿佛手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凉薄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沈怅雪,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来,转身走向宫外:“扫了。”

窦娴知道他说的是那些酒壶碎屑

,忙道:“是!”

-

耿明机回到乾曜山后,因着掌门下的那些禁令,不能再传道授业,这几天便不得不清闲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让人把躺椅拉到前院中,拿了个毯子过去,在早春晌午的阳光底下晒了会儿太阳。

沈怅雪昨晚又在这儿受了一整晚。早晨耿明机一醒,便叫人将他扔到了柴房那边去。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耿明机便叫人拖在地上拖着走。

反正不是个人,当成块抹布都没事儿。

沈怅雪被人带走了。

眼不见心不烦,耿明机心里痛快多了。

“兔子就是不知好歹,”他叹着气,“不认主。”

邱戈在一旁的石桌子上为他温茶,闻言笑道:“或许只是这一只不知好歹。”

“说来也怪,之前从不敢忤逆我。”耿明机皱眉纳闷起来,“这些年,我明明将他教养得很是成功,逆来顺受极了。从不敢忤逆我,听话得很,唯我是从,当真跟条狗一般好使。近来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敢三番五次同我对着干。”

“弟子想,定然是那玉鸾长老多嘴。”邱戈说到这儿,声音低了许多,“大约是那时看他被师尊责罚,可怜,多嘴了几句,这兔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真是爱管闲事,他竟然也敢多嘴我的事。”耿明机冷笑,“听说,他去闭关了?”

“是。”邱戈说,“闭关已快一个月了。毕竟是从合神飞升大乘,费时费力,说不准……这次秘境之行,玉鸾长老都赶不上了。”

耿明机听得越发想笑,禁不住嘲讽地笑出了声。

此后几日,天决门上下一片平安无事。

日子又过去半月有余。

要前往秘境的日子也眼瞅着近了。

蔡曲是乾曜山的一名弟子。

仙门大会上,每座山都要出五名弟子参战。

前些日子,蔡曲被乾曜长老选中了。此次仙门大会,他要背上乾曜山的名号出战。

蔡曲十分受宠若惊,也十分兴奋。

眼瞅着秘境之行日子近了,乾曜长老可是天下第一剑,哪怕是只有山门中人同行的秘境之行,蔡曲也不能做出令乾曜长老蒙羞的事。

他准备在这几日多加练剑,巩固修为——尽管他也已经是乾曜山中数一数二的剑修,修为仅次于邱戈。

邱戈是在乾曜山中实力仅次于沈怅雪的剑修。

这么算起来,蔡曲算是乾曜弟子中的第三剑。

今日一大清早,天才微微亮,蔡曲就爬起来了。

他出了别宫,准备去后山一处空地上偷偷练剑。哪怕只多练一秒也好,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剑练得更快更好!

蔡曲给自己打着气,往后山去了。

他心情不错,一路上哼着家乡的山歌曲调,欢快极了。

可路刚走到一半,他在山路上看到了个人。

此人站在羊肠小道的道中央,一身玄色长衣,顶着一脑袋有些乱糟毛躁的长发。那长发散落着,垂在后腰和肩上,随意极了。

他还光着脚,看着活像刚从床上下来的。

这光景怪异极了。

这人又挠挠后脑的长发,左右看了看,似乎很懵。

蔡曲缓缓停住脚步,也挺懵。

“那个……”他开口询问,“这位……兄台?你是何人?”

此人虽然腰窄又消瘦,但身高肩宽,瞧着应当是个男人。

“兄台”回过头。

这是张极漂亮的脸——凌厉的五官和一双丹凤眼。照理来说,这也应该是一张极具杀气的脸。

可他现在一脸懵呆,连鼻子带眼都透着一股极其明显的“困死老子了这他爹是哪儿啊”,看不出半点儿杀气。

蔡曲看到这张脸,却当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一紧,立即拔剑出鞘:“你——”

见到他这副样,路中央没睡醒的玄衣人立刻痛苦闭眼,抬起手试图打断他:“你等会儿……”

“怎会是你!”蔡曲完全不听他的阻拦,大叫,“你为何在这里!?”

“你能不能别嚷?”玄衣人痛苦地捂住额头,“我昨晚喝到丑时末啊……”

蔡曲还是大叫:“闭嘴!说!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乌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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