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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贰拾伍

“冷静点儿啊,别害怕。”

钟隐月胳膊底下夹着伞,蹲在雪地里,趁着帮兔子拍雪的空,还偷偷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他感觉出这兔子吓到了,还吓得不轻。

它虽然完全不挣扎,但浑身僵得和木头一样,在钟隐月手里一动不敢动。

拍干净兔子身上的雪,钟隐月把它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嘴里还闲不下来地自言自语:“我又不是坏人……虽然大家都说男人都是禽兽,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个好禽兽,我是个天□□九晚六月全勤准时打卡准时下班还会整顿职场的社畜而已……我看看,你别藏着,我都看见你腿上红了。”

钟隐月刚才从大老远走过来,一眼就看到雪上红了一片。

走近一看,他就发现这居然是只兔子。

兔子不知道怎么了,奄奄一息地倒在雪里,身上都被雪埋住了,只露出来半个脑袋和一对儿耳朵。

雪上红了一大片,都是血,那俨然不是个兔子该有的出血量。

此时此刻,兔子两眼瞪得溜直,阵阵发抖,却一动不敢动。

钟隐月有些好笑,嘟囔着让它忍忍。

他抱着兔子仔细查看了番伤势。查看了番后,钟隐月看到它后背上有密密麻麻的伤口,双腿上也各有一伤。

不知这兔子是如何伤到的,双腿上各有一处被生生磨烂的地方,瞧着颇是触目惊心。

后背上的伤口也是血肉模糊。

钟隐月看得皱起眉来。

兔子在他手里发抖不停,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

这是出了什么事,才让一只兔子吓成这样。

钟隐月把伞放下,拉开身上的瑞雪裘,将兔子好生包好,抱在怀里,让它取暖。

“好了啊,别害怕。”

钟隐月边拍着怀里的兔子边四周看了一圈,最后望向一旁的山崖——这是条通往弟子别宫去的很偏的路,一旁就是个陡峭的山崖。

钟隐月往山崖边走了两步,仰头望向山崖顶。

天上还在飘雪。

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不成?

但这个高度,兔子摔下来早该成肉泥了。

钟隐月越想越纳闷,回头又看看那雪地上的一大片血。

他又低头看看靠在他怀里不停发抖的兔子。这会儿这兔子的惊吓劲儿已经过去了,在他怀里瑟缩着,紧紧贴在他胸膛上。

吓得不轻。

钟隐月哄小孩似的,抱着兔子的手轻轻拍了几下,低下身去把伞捡起来,捏了个咒将它收进随身的法器里,两手抱着兔子往前走。

“也挺奇怪,这个时节,乾曜山上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兔子。”钟隐月边抱着它走边说,“天决门这七座山都这么高,到了冬天更是寸草不生的,兔子也好狐狸也好什么都好,早都去冬眠了。”

“怎么还会有兔子在外面呢?”

钟隐月越想越纳闷,兔

子却突然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脑袋直往他胳膊里面使劲。

钟隐月吓了一跳,哭笑不得:“行啦,别往里钻了,一会儿掉下去了。”

他这么说着,又把兔子裹紧了些。

钟隐月抱着兔子,往前走去,一直走到弟子的乾曜山别宫中。

他从法器里取出纱帽,遮住自己的脸后,进了别宫。

钟隐月轻手轻脚地来到沈怅雪的宫舍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钟隐月疑惑起来,又敲了几下,里头始终无人出来应门。

“奇怪了,我刚刚算是从刚刚那条路回这里呀。”钟隐月嘟囔起来,“应该是回来了,怎么没人?”

钟隐月抱着兔子又敲了几下房门,而后又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人影。

过了片刻,他抓住一个路过的弟子问了一嘴,对方回答沈怅雪还没回来。

“师兄的话,昨夜在乾曜宫呆了一夜,彻夜未归,今日还未回来。”弟子说,“您是何人?寻沈师兄是什么事?”

钟隐月戴着纱帽,帽檐上垂下的白纱将他的脸遮得严实,对方认不出他是谁。

钟隐月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朝他告辞,抱着怀里的兔子转身离开。

他又循着来时的路走了一遍,还是没遇到沈怅雪。

真奇了怪了。

钟隐月又掐指捏了一卦,卦象始终说沈怅雪就在附近,可他看哪儿哪儿都没见沈怅雪的影子。

怕不是他这个现代人的魂和原主的壳子相合出了问题,卦象不准了?

钟隐月心中犯起嘟囔,抱着兔子回了玉鸾山。

进了山宫,温寒赶忙为他奉茶上来,白忍冬也跟了上来。

“师尊。”温寒说,“师尊怎么没撑伞?早课都已结束了,陆师弟已回去照顾师妹,今日就由我跟着师尊上山吧。”

钟隐月点点头,看了眼桌案上的雷钟后,道:“不急,还有小半个时辰。茶先放下,你且去帮我把灵药寻来。”

温寒怔了怔:“师尊要灵药何用?是伤到了何处吗?”

“你先拿来。”

钟隐月没回答他。

温寒点着头,回身正要去拿,白忍冬就指指钟隐月紧紧环抱在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团,疑惑道:“师尊,这是何物?”

温寒这才注意到钟隐月胸前的异样:“啊。”

钟隐月拍掉一路回来身上沾到的雪,小心翼翼地将裹着兔子的衣物扒开:“我刚在外面捡到的,是只兔子。它受伤了,没撑伞就是为了它,两手抱着比单手抱着更暖和些。这天寒地冻的,我怕它冻出个好歹。”

钟隐月扒开毛裘,一只毛茸茸软乎乎又满身血气,瑟缩在钟隐月怀里的兔子出现在温寒和白忍冬眼皮子底下。

温寒立刻眼前一亮,眼睛里面都放光了:“好可爱啊!”

白忍冬没说话,但脸上莫名红了红,瞧着也是觉得这兔子可爱。

兔子却好像

不屑于理他俩,它抬起眼皮瞥了白忍冬一眼,转头就把脑袋往钟隐月怀里钻,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出去。

钟隐月没注意到兔子的异样,权当它太冷了,上手揉了揉它,对温寒道:“快去拿灵药。”

温寒连忙称是,转头放下奉来的茶,跑去钟隐月的柜前寻灵药。

钟隐月抱着兔子走进去。他解了毛裘,将整件毛裘都裹在了兔子身上。

他将兔子放在宫内里面些的一张罗汉床上。这张罗汉床靠近一旁的暖炉,较为暖和。

钟隐月将暖炉的火生大了些,温寒也把灵药拿过来了。

“投个毛巾过来。”钟隐月又说。

温寒应是。

他去后面打了桶水,将一毛巾浸在热水中投湿后,把整个盆端了过来。

钟隐月绑起两袖,捞起毛巾,拧干,扒开毛裘,清理兔子受伤的地方的毛,擦掉脏污后,为它上起药来。

温寒和白忍冬站在一旁,看着钟隐月给这兔子细致入微地处理伤口。

兔子倒也出奇的乖,就那样随着钟隐月摆布,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毛裘上。疼的深了也只是猛地一激灵,也不挣扎也不亮爪子攻击人。

连两只长耳朵都没精气神地耷拉着。

“它好乖啊,师尊。”温寒跟着蹲下来,一脸慈爱道,“师尊,这是你在何处捡来的?”

“乾曜山。”钟隐月说,“掌门要我跟乾曜长老和气些,近些日子闹得太凶了。我想着这样也确实不好,就想去送些东西说说话,结果乾曜长老人不在。”

“留在山宫里守宫的弟子说,长老去寻掌门论茶了。等午时忍冬又要上去面见,不到下午定然是回不来了。”

“我就只好打道回府。回来的路上,就看见这只兔子被埋在雪里了。”

“这天气正冷,放它在那儿定然要冻死了。我倒是能把它带去乾曜宫里给留守在那儿的弟子,让他们交给乾曜长老……可若是交过去,这兔子不被扒了皮都是好的。”

温寒茫然:“诶?为何?”

“乾曜长老最讨厌这些猫猫狗狗的了,兔子肯定更瞧不上。”

钟隐月给兔子受伤的地方抹着药,头也不抬道,“这些事儿,我也不好跟你们这些做弟子的说。总之,以后若是能去乾曜宫学课,可千万别在他跟前说什么有关这些小东西的事儿,哪怕是在山里偶然见过老鼠匆匆逃窜也不行。”

温寒点点头:“弟子知道了。”

白忍冬也跟着点头:“弟子知道了……”

两人应得都挺乖巧,钟隐月不自禁笑了笑。

他手上涂着药,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停了下来。

钟隐月挪开上药的手,扒开兔子后背上的毛,仔细观察了番兔子的伤口。

它后背上的伤不是方才造成的,瞧着也不是今日造成的。

这似乎是被撕裂开的旧伤。

钟隐月突觉事情不太对。正思索着,他突然又瞧见这兔子眼睛炯炯地

望着别处。

那里面有股说不出的悲凉,像是一种经历过彻骨绝望后的心如死灰。

钟隐月有些被吓到,这可不是个兔子该有的眼神。

兔子抬眼一瞧,见他看着自己,眼神立刻清澈起来,委屈巴巴的。

这眼神过于可怜,钟隐月心神一晃,禁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多半是眼花了。

一只兔子怎么可能会眼神悲凉嘛。

钟隐月甩甩脑袋,稳了稳心神,再开口让温寒拿了白布来。

他把兔子的伤口上好药,又都用白布包得齐齐整整,再用它身下自己的瑞雪裘把它包好,为它保暖。

处理好兔子,钟隐月站起身,一边捶着后腰一边回头一看,离午时只有一刻钟了。

“坏了,要到时间了。”钟隐月对他俩说,“快走。”

两人赶忙应是,钟隐月找了另一件毛裘出来,匆匆披上离开。

临走前,他转头对趴在罗汉床上的兔子说:“我先走了啊,一会儿就回来。”

兔子耳朵动了动,立起来了片刻,瞧着是听懂了。

钟隐月走了。

宫门一关,兔子立刻在毛裘里趴了下去,它两只前爪用力往前伸去,就这样伸了个懒腰。

钟隐月这件瑞雪裘当真暖和——罗汉床的垫子硬,怕硌到他,钟隐月才用自己这一整件毛裘包住了他,给他做了个襁褓的窝。

暖炉在前面烤着火,身体在慢慢回温,沈怅雪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趴在毛裘里,试着运转了□□内的灵气,却发觉灵气已然枯竭。

元丹虽然还在运转,却有些无力。

沈怅雪停止了尝试,他有气无力地身子一歪,往旁倒了下去。

命锁的仙罚对灵修的影响摧枯拉朽,不仅会进行惨绝人寰的折磨,更会在折磨的过程里吃掉灵修的灵气与法力。

据说,这是为了受罚的灵修不会恼羞成怒,在仙罚结束后攻击宗门长老。

每一个受罚后的灵修都必定虚弱至极。

沈怅雪倒也不是第一次受罚,这些事他心里都清楚。

可力度大到将灵修打回原形的事倒是闻所未闻。不过也是自然,这让灵修虚弱的仙罚沈怅雪可是受了一整晚,打回原形也是理所应当。

虽说以元丹生灵气,只要元丹不毁,灵气便会日渐复苏,可人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也无法令元丹运转得像从前无事那般随心所欲。

都需要时间来恢复。

钟隐月的毛裘里暖和极了,沈怅雪忽然闻到一股清雪的味道。

他有些困了起来。

他想,在这里养灵气着实是不错,有炉火,也有灵药能用。

如果他只是只单纯的兔子,钟隐月瞧着也不会嫌他脏了这里。

也真奇怪,若只是单纯的猫猫狗狗,或是不修道而是作为灵兽,那仙修们便会个个喜爱有加。

可一旦修道,他们

便喊打喊杀。()

沈怅雪心中烦闷,转念又想,若乾曜长老发现他并不在别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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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约他也不会知道。

沈怅雪想,既下了禁足之令,乾曜便是不准他出来。他经常这样关他禁足,其实就是喜欢将他关笼子罢了。

关了笼子,他就从来不会勤着去看。

在柴房那会儿都是关了好几日才去放他,这次必然也是……

困意越来越重,沈怅雪无法再思忖下去,闭上了眼,睡着了。

上玄山上,大雪肃冽。

午时到,钟隐月带着白忍冬来到上玄山宫里。

他来的比较晚,诸长老都已落座。

钟隐月没有立刻落座。他带着白忍冬,在诸长老面前行了一礼。

白忍冬一路上来,早已傻了眼。虽说昨日的大典时他已上来过上玄山,可进山宫来面对这么多身居上位的长老,他还是头一次。

他愣愣在后面站着,傻傻地看着钟隐月在他面前向诸长老行礼。

温寒在后头猛一咳嗽,白忍冬一回头,见到温寒跟着低下了身去,随着钟隐月一同行礼。

白忍冬这才明白,慌慌张张跟着低下身。

“玉鸾见过掌门,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上玄掌门点点头:“起吧。”

钟隐月直起身来,身后的两个弟子也跟着一同起来了。

钟隐月侧过身,将白忍冬拉到了前面来。

一抓住白忍冬的手臂,他就感受到这小孩的僵硬。

他知道白忍冬紧张。

钟隐月拉过他,在到自己跟前时,他低下身,在白忍冬耳边说:“别紧张。”

白忍冬顿了顿,仰起头来怔怔地看向他。

钟隐月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转而将两手按到他两肩上。

“这就是我门下的白忍冬。”

钟隐月按着他,声音平静又不失力量,“今日他醒来,我便带他来面见诸位。昨晚我玉鸾山上一事,更是多亏有诸位师兄师姐相助,自然座上各位也都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孩子引来天雷助其觉醒灵根,乃是惊天奇才,此后若是好生教导,自会成为天决门数一数二的门面。今年又将要有仙门大会,也马上要遵循往年规矩,进入秘境磨练。”

“这个关头,他叫谁一声师尊,谁来负责为他谋划,便至关重要。”钟隐月说,“玉鸾自有自知之明,诸位修为都在我之上,故而愿意让他来自己抉择此后道路。”

说罢,钟隐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又往前推了两步,塞到众人跟前。

白忍冬晃晃悠悠两步,脸上写满了手足无措。

“忍冬,”钟隐月在后面提醒,“还不见过诸位长老。”

白忍冬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朝钟隐月点点头,哆哆嗦嗦地从后往前走去,挨个拜见了座上的长老。

“弟子白忍冬,拜见云序长老。”

“弟子白忍冬,

() 拜见灵泽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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