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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油糖炒面 三更合一,151w-16……

他们在争论,朱襄公此次去蜀郡听说下令杀了很多人,这算不算破坏了朱襄公仁义的形象。

咸阳学宫的学子们总是秉承着不同的思想吵吵闹闹,每次争吵都很难达成统一意见。但这次,他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朱襄公仍旧是仁人君子,他践行了更大的仁义。

只是很快他们又吵了起来,辩论为何朱襄公此举是更大的仁义。

有的人说朱襄公是为了救大多数人牺牲了少数人;有的人说朱襄公是严格按照律令,所以杀人不算不仁;有人说那些人罪有应得,惩罚罪有应得的人就是仁……

李斯听了一会儿,没有参与辩论。

他如今的学识和口才都还不如已经求学很多年的同窗,只能在一旁安静地听同窗高谈阔论。

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斯也在心中不断推演自己假如加入辩论的场景。

“朱襄公究竟是什么人?”

“是民间传言的大贤,救人的仙神,还是伪善的钻营者?”

李斯还未见过朱襄。

朱襄当初在咸阳学宫对战方士,也不是所有学子都能旁观。周围位置先被秦国宗室官吏占了一圈,然后是秦国贵族出身的学子占了一圈,再是咸阳学宫的老师和他们看好的学生占了一圈。李斯根本没机会靠近。

明明同在咸阳,他对朱襄的看法,仍旧是道听途说和自己的想象。

李斯对朱襄太过好奇,好奇到第一次想结交一个人,不是为了往上爬。

“不知道有什么机会,可以得到朱襄公的指点。”李斯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韩非。

韩非是韩国公子,又是最先去来秦国拜见朱襄公的人,所以很幸运地在荀子身边服侍,住在了朱襄公的家中。

韩非虽然很有才华,但因为是个结巴,和他辩论简直是折磨中的折磨,所以其他学生虽然想结交他,最终都忍不了被韩非拉着辩论而绕着他走。

李斯想,如果自己能忍得了和韩非辩论,或许能够借着韩非这条路,将自己的名声传到朱襄公耳中。待朱襄公回到咸阳后,自己送上策论,或许就能得到朱襄公指点。

朱襄公从来不推举别人,也不收徒。

朱襄公身边的友人虽然大多身居高位,都并非因朱襄公而得了秦王看重,而是本身就是举世大贤。所以李斯此次拜见朱襄公,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李斯打定主意后,安心入睡。

从明日起,他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努力和韩非成为友人了。

还在点着油灯思索的韩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把油灯都吹灭了。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疑惑为何自己会突然发冷。

……

“啊,果然有他们。”朱襄看着咸阳学宫的弟子名单不断乐开花。

刚练完弓箭的李牧,赤|裸着上半身,脖子上挂着一条布巾走进来,把朱襄泡好的凉茶一饮而尽。

他抹了抹嘴道:“什么果然有他?这是什么?”

朱襄道:“是咸阳学宫的课业排名。”

李牧疑惑:“你还看这个?哪来的?”

朱襄道:“我让君上给我捎带的。”

李牧:“……你胆子还真大。”君上给你下诏令,你还让君上给你捎带东西。

李牧扫了一眼朱襄手中的名单,道:“你看中了谁?只是看课业,你就能看出谁是人才?”

朱襄神秘兮兮道:“不告诉你!”

李牧:“……”先提起这个话题,又不告诉我,你什么毛病?

朱襄继续乐开花。

哈哈哈哈,原本历史中会去楚国找荀子拜师的李斯张苍,在这个时空果然来咸阳学宫了。他们还是追随了荀子步伐。

朱襄很好奇,年轻时候的李斯、张苍是什么模样。

李斯不说了,虽然是个大才,后世多将其说成奸臣。他还给秦始皇的尸体周围挂臭咸鱼,哈哈哈哈,想想就想笑。

政儿如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举着他的小短剑去戳李斯大腿。

至于张苍,那也是个人才。

张苍本身学识不用说,特别在算术上特别有天赋。但张苍本人特别爱好吃有夫之妇的软饭,为此曾经因为乱处男女关系而差点被处死。

据说张苍长相极好,老了之后都能因为其皮相让人从刑场上将他释放。不知道张苍在年轻时长什么样。

“等我回到咸阳,就找机会见见他们。”朱襄自言自语。

李牧忍无可忍:“既然你不想告诉我,就不要在我面前念叨。”

朱襄大笑,气得李牧把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朱襄装作被威胁到了,用手揉了揉脸,嘴角下撇道:“我看中的人,一个叫李斯,一个叫张苍。我原本就听过他们的名声,猜测他们可能会来咸阳学宫。这两人都是大才,但私人品德都有点问题,所以我很好奇。”

李牧很无语:“这有什么好奇?”

朱襄疑惑:“难道不好奇吗?”

李牧:“……”

朱襄:“……”

两人再次因为思想不同而相对无言。

李牧叹了口气,道:“你随意。不过私德有亏的人,你最好不要接触太多。”

朱襄道:“没问题。一个人想荣华富贵,一个人喜好当贵妇人的闺房之友,都不会影响到我。”

李斯想要荣华富贵就会讨好自己。张苍只会和贵妇人“情投意合”。两人都影响不到他。

李牧:“……这还不是大问题?”怎么想都很有问题!

朱襄挠了挠头,道:“当然不是大问题。”

李牧沉默了半晌,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少和他们相处。其他随意。”

朱襄点头:“我应该和他们接触的机会很少,不用担心。对了,君上同意你出兵了吗?”

李牧道:“还没接到诏令,不过君上肯定会同意。”

朱襄疑惑:“你为何如此确定?”

李牧道:“因为就算我输了,秦国也不会有多大损失;而我赢了,秦国会有很大利益。”

“哦。”朱襄道,“后勤交给我,你别把战火引到黔中郡就行,我可不想帮你守城。不过你是主动进攻,战场本来就不可能在黔中郡。再次强调,别把寿春打下来了,你守不住,白白浪费兵力。”

李牧失笑:“知道。我只是想把云梦泽周边平原拿下来。那里地势平坦,你不是天天念叨着那里正好种水稻?”

朱襄叹气:“的确适合种水稻,但云梦泽周边也是水蛊病高发区。”

李牧道:“那更该拿下来。拿下来后,你就派人去灭钉螺。你不一直对水蛊病耿耿于怀?”

朱襄道:“也是。反正迟早都是秦国的地盘,迟早都得去。”

李牧擦干汗后,套上衣服,和朱襄一同去清点粮草,将后勤的事交给朱襄管理。

后勤官吏脸色有点不好看。

管理军粮后勤有很多油水,他本来以为可以捞一笔。

他正准备试探朱襄,看能不能欺骗朱襄,将后勤大权抢回来。但朱襄最先找到了他,给了他一堆图标,教导他如何识别图标和其中的符号。

他不明所以,老老实实跟着朱襄学,越学脑门汗越多。

这些图标,居然将他之前故意做了假账的账本重新梳理了一遍。他按照朱襄教导的方式,自己亲手将那些假账揪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朱襄。

朱襄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朱襄公,饶命,饶命……”官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朱襄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让人依照律令处置这个人,李牧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军中处罚一并报给我。就算我在前线作战,你也只需要把人先关押起来,等我回来再处罚。”李牧道,“别擅自做主。”

李牧的话听着很不客气,好像是警告朱襄不要越权。

朱襄却失笑:“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当我是玉器吗?”

李牧道:“我看你比玉器也坚硬不到哪里去。把他捂住嘴拖下去。”

亲卫立刻领命。

“听到了吗?以后遇到需要受罚的人,只需要关押,不要惩罚他们。”李牧再次强调。

朱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关起来等你发落。他没有贪图多少粮草,你不用担心后勤会有压力。”

李牧道:“我不担心,我还有很多南瓜。”

看着李牧那稍显得意的模样,朱襄欲言又止。

南瓜在南方很容易腐烂,不要把南瓜当做军粮啊,我不是第一次说了!

朱襄感到心有一点点的累。

他在琢磨,要怎么做出更容易携带、更不容易腐烂的军粮。

果然还是炒面吧?

炒面就是把谷物磨成粉,与糖、盐同炒熟,可以直接抓一把就吃,可以加水做成糊糊,是在没有现代压缩方便食品时,战场上最容易携带的简易高热量干粮。

朱襄征集来猪油、蔗糖和盐块,教人做了一些高热量的炒面,送给李牧,作为需要执行特殊任务的“勇士”的奖赏干粮。

油和糖都是奢侈品,不可能给每一个兵卒用。这些高热量的干粮,都是需要执行特殊任务的兵卒才能够享用。

比如夜袭,比如诱饵,比如先登。

李牧和其他将领不同,朱襄很放心他。

李牧得到这一批干粮后,果然细心地将其储藏起来,没有将其分给将领,而是制定了军令,规定了这一批特殊干粮在什么时候可以享用,用以提升军队士气。

朱襄公亲手制作的高热量、带甜味和猪油的干粮,立刻将军队的士气提高了一个层次。李牧还没有战前动员,兵卒们就已经摩拳擦掌,想要成为第一批享用特殊干粮的人。

朱襄对此表示,这情形他真没有想到。

之后朱襄为了检查后勤,又去会运送物资的战船上逛了一圈,提供了许多类似投石机布置的建议,以及如何从战船上靠岸的设想。

将士们眼睛放光,李牧扶额轻叹。

他私下找到朱襄:“你如果不想上战场,就给我闭嘴!有什么想法,你可以私下告诉我!”

朱襄委屈:“我说什么了?我就是随便叨叨。”

李牧叹气:“随便叨叨?你知道现在还没有水战这种战斗方法吗?”

朱襄想了想,道:“好像真没有。”

现在没有成建制的水军,都只是运送粮草而已。还没有人想过建造大船从水上直接作战,更没有人想过在船上安装远程武器,去攻打沿途城池。

“好吧,是我嘴碎了。”朱襄立刻承认错误,“我看到你建造了战船,就忽视了这件事。”

李牧再次扶额叹气:“你啊。”

他再次确定,朱襄如果带兵打仗,恐怕真的是一员极其可怕的将才。

不说什么“慈不掌兵”,朱襄这些稀奇古怪的战斗方式让人防不胜防,恐怕不会牺牲多少兵卒就能取得不错的战果。

如果秦王知道了朱襄的才华,就算朱襄不愿意,也有可能用各种朱襄无法拒绝的“意外”,逼迫朱襄领兵。

就算不逼迫朱襄领兵,也会让朱襄将自己所知道的战斗方式公之于众——不是私下教导别人后,由别人公之于众,而是以朱襄的名义公之于众。

这样,秦王就能说仁义的朱襄都主动为秦国献策攻打其他国家,说明朱襄都认可秦国是天命所归。

李牧遭遇过国君的背叛后,再也不会对哪一个国君愚忠。他以最大的恶意揣度那些将人利用到了骨子里的国君。

“不想做什么,就不要当众显露出那方面的才华。”李牧再次叮嘱,才领着船队离开了黔中郡。

这是华国历史上,第一次以水军为主的战役。

朱襄目送李牧的船队远去,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河边石头上,沉默了半晌,就像是一座石像。

他难道真的不懂李牧所说的事吗?

他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朱襄心里很矛盾。一边他不想直面战争,一边他又希望自己所知道的事能帮助秦国更迅速地结束战争。

摧枯拉朽的战争是最不伤民的战争。若战争成了拉锯战,平民和兵卒都会成为锯齿间被嚼碎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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