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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次日。

霍去病带着霍光与霍嬗进宫同刘彻卫子夫禀明情况,没多久,霍光抱着霍嬗从殿中出来,霍去病被留下。

刘据优哉游哉上前:“走吧。”

“走?”霍光莫名其妙,目光紧盯着殿门,神色忧虑。

“父皇母后对表哥可好了,不用担心,他们会答应的。”

霍光低头:“草民……草民不是担心这个,草民是担心兄长……是我们给兄长添麻烦了。”

“你是担心表哥会被父皇训吗?这个更不必了。我长这么大,只见舅舅骂表哥,还没见父皇骂过呢。舅舅训表哥的时候,父皇还护着他,帮他开脱。”

霍光愣住,这话说得轻松,却让他更深切的了解到霍去病在皇家人心中的地位。他在平阳县便听闻,陛下待他优容宽厚。如今看来,这个优容宽厚的标准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得多。

刘据笑道:“走吧。我答应了表哥,今日你第一回入宫,要照顾你的。父皇同表哥说话,可不是简单的闲话,还会赐个宴用个膳,没那么快。”

他指了指头顶的太阳:“大热的天,在这里站着等,傻不傻呢。你就是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嬗儿吧。嬗儿该饿了,总要吃点东西。东宫远了些,我们去公主殿找四姐。那边近。我已经让人吩咐下去了。”

霍光看了眼怀中的霍嬗,终是点头:“草民多谢殿下。”

刘据摆手:“不必自称草民。我与表哥私下素来是只论亲戚,不论君臣的。你随表哥就行。”

霍光愣住,恍然发现,刘据面对卫青与霍去病,确实从未自称“孤”,只称“我”。

昨日对他称过一次“孤”,今日已然改成了“我”。霍光瞧了眼霍嬗,又看向殿门,自知这里头应当有兄长态度的原因,也有霍嬗将要被收养的原因。

跟着刘据一起来到公主殿,果如他所说,侍女已经提前备好牛乳羊乳。

看着霍嬗一点点吸吮,表情餍足,霍光心下稍安。

刘据又让人端来各色吃食点心,还有石邑这个“话痨”在旁边叽叽喳喳,气氛愉悦轻松,霍光紧绷的神经缓缓舒展,没多久就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偶尔也会跟着笑笑。

想到弹幕的话,刘据眼珠转动,询问霍光:“你在家中可读过书,都学了些什么,学到哪了?”

“读过的。刚学完《公羊》,上京前正在学《谷梁》。”

“那倒是与我的进度差不多。我今日课业还没有完成,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太傅还圈了明日要教的内容,让我预习。我有些不懂之处,不如我们一起。你若知道,还能讲解给我听。”

霍光有些诧异:“草民……我所学浅薄,如何能为殿下讲解?”

出口草民之后又改成了我,看来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不是个拘泥于规矩礼节的。刘据很高兴:“便是不谈讲解,讨论也好。太傅说,经史著作,不宜死读。若能与人论辩,也可增进自身。”

话毕,刘据忙让人取来自己的书籍课业。

石邑瞠目结舌:“你不是吧。我们聊得好好的,你提什么课业。谁喜欢闲聊着突然被人询问课业啊,你诚心来破坏气氛的吗。”

又扯了扯霍光:“别理他。咱们接着聊。”

刘据翻了个白眼:“你不爱学习,不代表大家都不爱学习。霍光,你说是吧?”

“谁会爱学习啊!”

石邑撇嘴,一点都不信。两人目光同时看向霍光,等着霍光表态。

霍光:……他该说爱还是不爱?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说话,刘据全当是默认,正巧侍女也将书籍功课带了过来,直接拉着霍光做到桌案前开始探讨研究。

霍光虽有些懵,但也很快进入状态。

刘据本来只是想拿今日的功课试试他,不料他答得十分流利,条理分明。

刘据心念转动,再问起前几日的功课,两人从《谷梁》谈到《公羊》,又说起《论语》。最后自课业聊到朝堂之事,又聊到身边见闻。

及至霍去病找过来时,刘据已经拉着霍光的手,双眼放光,一脸激动,恨不能跟他结拜成异姓兄弟。

待霍光离去,刘据仍旧忍不住感慨。

人才啊。不愧是日后能当权臣的人,小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刘彻看向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轻笑:“很喜欢他?”

刘据点头:“他好厉害的。我不论问什么,他都能答得上来,且言之有物。有些见解还十分独道,跟我不谋而合。尤其是,我偶尔说一些新奇想法与观点,他也能很快接受并理解。”

刘彻愣住。他今日在殿中也考教了一番霍光,此子确实不错,却没想到据儿会给予对方这么高的评价。

“今日我的功课,他也写了一份。”刘据将他拉到桌案上,指着左边的竹简说:“这是他写的。”

刘据是太子,又素来聪慧,思维敏捷,他的教学与寻常孩子不同。寻常孩子七八岁的年纪一般只教书籍知识与释义。但对于刘据,太傅会让他根据今日所学内容阐述自己的论点。

刘彻拿起竹简,眸中微讶:“字不错,写得也不错。”

顿了下,又道:“怪道去病会将他带回长安。”

霍去病对霍家与霍仲孺感情淡漠,没有怨恨与厌恶,也无孺慕与好感。毕竟他不缺人疼,便是所谓“父爱”,卫青给了大半,刘彻给了小半,不稀罕霍仲孺的。

因而若非霍光确有天赋,可堪造就。就算霍家出了那等事,也会是其他处理方式,不会将霍光带回来。

霍去病对霍光,就如当年刘彻对他,是欣赏是惜才。

刘据抿唇,语气中有欣赏有感慨也有点小小的泛酸与不服输:“他比我写得好。”

刘彻又看向右边竹简。若说左边是霍光写的,那右边自然就是刘据的。

他笑起来:“没有,父皇觉得各有千秋。而且你比他小三岁,他比你多了三年的所学与沉淀

呢。这么看来,还是你更胜一筹。”

这么一说,刘据立马高兴了,兴奋询问:“父皇,那我可不可以经常招他入宫玩?”

“这么喜欢他?”

刘据垂眸:“很难得找到个与我年岁差不多,又能跟得上我的思维,理解我想法的人。之前只有不疑勉强可以。其他人虽然也能同我玩,但是……但总是不一样的。”

寻常玩伴与知己自然不一样。

还有一点没说的是。

这是人才啊。人才自然要努力抓住。弹幕说了上位者要学会培养班底。他需要有自己的太子麾下。

至于说弹幕隐秘透漏出霍光以后会威胁皇权,凌驾帝王的可能,刘据并不在意。

至少这是对霍光能力的超高肯定不是吗?

在弹幕所知的历史里,无论是君主年幼,亦或君主登基日短,根基浅薄,总归都是因为君主弱才会导致权臣强。

若君主强,哪来的臣权直逼皇权?

就如他父皇,哪个臣子敢!

所以他有必要因为这点,现在就开始忌惮吗?

呵,他是什么很无能很没用的人吗,会连一个臣子都压不住?那他这个太子直接不用当了,干脆麻溜让位得了。

刘彻神色闪动,他看着刘据,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招手让刘据坐到自己身边柔声询问:“你是想让他偶尔进宫,还是时常进宫;是想单纯同他玩耍,还是读书嬉闹都可?”

刘据愣住,眼珠骨碌碌转着,听出他的言外之音:“父皇的意思是……伴读?”

“你已七岁多,书也读了几年,是时候为你择选伴读了。朕幼时也是有伴读的。”

刘据微笑:“我知道,桑弘羊、张骞和已故的韩嫣都是父皇伴读。”

“不错,那你可知伴读代表什么?”

刘据愣神。

刘彻莞尔解释:“伴读,幼时是能与你一起读书学习,催促你进步的同窗;与你嬉戏玩闹,陪你长大的玩伴。待你成年后,便是与你同一阵线,为你筹谋的得力干将;登基后,更会是你的肱股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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