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和后院都安静惯了,门客们住的中院也是安安静静的。
平时有穆循和年幼的二公子在,侯府里总能有一两句欢笑,今天都出去了,偌大的侯府灯火通明,却安静连落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汉高祖十一年,长乐宫。
韩信今日觉得很不安,走在回廊上,他不时去看前面领路的萧何。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萧何回头,见韩信阴郁的眼打量着自己,遂笑道:“我看你今日精神很是不济?不然先回去,改日再过来?”
“皇后之令,岂容臣子更改?”韩信说,他扭头对身侧的随从道:“去戚夫人那里瞧一瞧,看夫人动身了没。”
皇后答应给霏娘赐个好出身,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霏娘一直渴求的。她出身不堪,韩信没有办法娶她做正室。
他向来对霏娘有求必应,旁人都当他情真。
可情真,仅仅是因为那一张脸,那是他对另一个女子的情真。
多年前在淮阴,单纯善良的香草对他不离不弃,抛下一切随他远走,可怜她跟着自己粗茶淡饭,没过过一天富贵日子。
韩信看到霏娘这张脸,便恨不得把什么都给她,他只想看到这张脸上无邪真切的笑容。
哪怕霏娘出身低贱,哪怕她浅薄,哪怕她把自己拖进深渊,哪怕自己为她变成忘恩小人,韩信也只能认了。
没法子,这是命里的孽债。
到了钟室,萧何领着他进去。
韩信一踏入殿内,就嗅到隐约的兵戈寒气。
“怎得是你独自来的?”吕雉正在修剪花枝。她穿着朴素,头上仅仅只带了一枚珠花,即便如此,大汉皇后的威严气势也丝毫不损。
韩信低下头行礼,然后道:“戚夫人听闻霏娘进宫,说久不相见,把她叫过去喝茶了。”
执剪刀的素手一顿,然后用力一压,剪下一朵盛放的百合花。
吕雉微叹了口气,站起来,宫女恭顺的把剪刀拿走,另一宫女则递上一方锦帕。
萧何和韩信跪立在下方,等着吕雉擦完汗喝完茶。
这短暂的宁静,千百斤的威压就悄然弥漫在殿室内,让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屏息凝神。
半晌,吕雉微笑:“是了,本宫记得,霏娘也是跟着戚夫人从定陶出来的。”
停顿一下,吕雉又笑:“你和陛下倒是意气相投。”
“戚夫人出身名门,霏娘怎可与她相比。”韩信听不出吕雉是什么意思,只是道:“臣也不敢与陛下相比。”
吕雉听到这话笑了一声,韩信往上瞟了一眼,觉得皇后的笑容十分古怪。
过了会儿,吕雉不轻不重的说道:“不错,她是出身名门。”
原来是对戚夫人不满,韩信垂下眸子。
吕后与戚夫人不睦,整个长安都知道,尤其是刘邦对小儿子刘如意的偏宠,让吕雉不平已久。
正在此时,霏娘带着儿子已到了殿外,韩信不觉松了口气。
后妃之间的争执,他不希望霏娘掺和进去。
可霏娘一听到戚夫人相邀,不依不饶的要过去,韩信亦无法。幸而不是太迟,韩信心想,大约戚夫人也不敢把人留太长时间。
宫人通传,然后让人把霏娘和淮阴侯嫡子带了进来。
霏娘带着孩子伏拜,可她礼仪不甚通,姿势看上去十分可笑。
“本宫赐你吕姓,将你的出身写进吕氏族谱,可好?”吕雉见到霏娘,和悦的把她叫起来。
霏娘这些年被韩信纵得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