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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穆长洲抱不动他,只能背起他,往一侧完好的屋中走,去给他找药。还没到屋门边,肩上的手垂了下来,不动了。

穆长洲停住,脚下沉如灌铁,看见郡公抱着一动不动的妻子走来,颓然坐在阶前,如同跌下,脸已灰暗。

穆瀛洲自他背后接了穆生洲,靠在一旁,晃一下,勉强站稳,竟笑了两声: “我昨日还在买醉呢,今日竟要杀敌而死了,不知往后那些胡姬会不会想我,哈哈……”说到后面,笑像是哭,又骤然仆倒,腿上早已鲜血淋漓。

穆长洲要去扶他,自己反而跟着跪下,看见他大哥已撑着从屋中走出,一手拿着刀,看到面前景象,蓦然跌倒,双眼愕然泛红。

“里面的人听着,若有杀郡公一家出来认降者,可免不死!郡公头颅赏万金!其子头颅赏千金!”外面的人又在喊,喊完就迫不及待下令, "烧!"

火把不断扔进来,院门边仅剩了几个府兵,已快支撑不住。

郡公忽然抬头: "二郎,我有事要交代你。"

穆长洲起不来,只能勉强坐起,一手拽住穆瀛洲,甚至还想去拽穆祖洲,没有力气,咬着牙,才压住心中痛楚: "父亲有话不必现在说,待杀退他们不迟。"

郡公一手撑着刀,似在支撑: “我曾遗憾你不是我亲子,但现在看,还好你不是我亲子。”穆长洲是穆家同族部将之子,父母战亡,托孤郡公府,才被郡公夫妇收养。他们为了让他记住亲生父母的英勇才告知了他身世,却又总打趣说,要是他是亲生的就好了。

过往皆是玩笑,这次却不同,穆长洲忽而涌出一阵不安,抬眼看去: “父亲想说什么?”

郡公低头看了看妻子,看了看幼子,又转头看了眼

三子和长子,竟很平静: “你是养子,最有机

会留下一命,若我们死了,你就割下我们头颅,出去保命,只有活着出去,才有机会一雪今日之耻。"

穆长洲愣住: “父亲在说什么?”

郡公脸上终于难掩悲痛: "对不住二郎,你饱读圣贤书,我竟要你担此弑亲恶名,但今日之事,不能就此算了,河西也不能被这群人夺去。"

穆长洲撑着弓站起来,又被一只手按回去。

穆祖洲拎着刀走来,用力拽起穆瀛洲,泛红的眼看着他: “只是这般说罢了,还不一定死。”

穆长洲却觉不对,这几句话分明很重,转头去看郡公,他已放下妻子,提刀而去。

围兵又攀入了几个,冲去杀了抵门的府兵,就要打开院门。郡公挥刀而至,刀过人毙,又一手重重抵住了门。

外面喊声不断,似乎增调了人手过来,骤然一阵带火箭雨射入,几乎直射去最后方的屋檐。穆长洲奋力张弓,射出两箭,掀落爬上墙架弓的两人,咬牙爬起来,冲过去,拉住郡公。

穆祖洲和穆瀛洲带伤而来,一左一右护着郡公,却一个比一个喘息还重。

回到屋前,似分外艰难,忽然穆长洲被一推,往前跌去,回头见到推他的是穆祖洲,飞快扑出,伸手抓着他回拉了一把。

带火箭雨又迎头射来,穆长洲只觉胳膊上疼痛如灼,被箭簇擦过带出的火又烧伤一层,但转头看去,身边三人只比他更重。

穆祖洲被他拉回,失血的脸愈发苍白,跌坐在旁,胸口的伤崩裂,血流如注,气若游丝。穆瀛洲坐在他身边,垂着头,已不再说话。郡公身上连中两箭,一手按灭衣上的火,人忽倒了下去。

刚才推他那把,分明是有意保他。穆长洲往前扑出,扶住郡公: “父亲,再撑一撑。”“二郎,好好活着……”郡公只说出这一句。

穆长洲僵着身,血液如同凝滞。身侧手一垂,穆瀛洲也不动了。

“二郎,好好活着,郡公府只有你了,你高中进士,岂能死在这里……”穆祖洲拖着血爬过来,忽在他身侧一扑。

又一阵箭雨射来,攻门翻墙声更重,却已无人抵挡。穆长洲被压在地上,重重撞疼肩骨,听着身上的人没了气息,如坠冰窟。

们抵挡至今,明知力量悬殊,也从未想过认降。可现在他们却让他认降,独自活下去。

穆长洲手撑了一下,已不去听外面的动静,缓缓坐起,拎起手边郡公的刀,刀尖对准心口。将要送入的刹那,似又听见了一声“二郎”。

“二郎,好好活着。”“郡公府只有你了。”"今日之事,不能就此算了,河西也不能被这群人夺去……"

他睁开眼,看见郡公躺着的身影,刀垂了下来。外面叫嚣声还在,扔入的火把越来越多,好几处已燃起熊熊大火。

他慢慢掀眼,顾不上浑身鲜血淋漓,拼尽全力,拎刀起身,走去郡公夫人面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踉跄走回,又在郡公面前跪下,以头点地,声自齿间挤出: “武威郡公穆忠嗣,终年四十七。"说罢起身,刀猛一划,割去颈下。

他又拎着刀,转向朝穆祖洲: “长子祖洲,终年二十二。”眼闭上,刀又一划。

再到穆瀛洲面前: “三子瀛洲,终年十七。”"幺子生洲,终年十五……"

穆长洲刀尖沥血,猛晃一下,喉间腥甜终于抑制不住,张嘴吐出口血,又强行站住,拎着刀,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在颈边划了一道: “次子长洲,终年十八。”

说完他抿去唇边血迹,霍然转身,提了头颅....

熊熊大火几乎快烧光前院,后院的门竟还没能破开。

领兵的将领早已不耐至极: “一个郡公府罢了,怕什么!他府上人又不多,早杀完了!”围兵正瑟缩上前,忽而大门洞开。

一匹沾满血的马缓缓踏蹄出来,马背上坐着个清瘦的人,素袍广袖,却一手提刀,浑身是血,马背两侧还挂着四个白布包裹,里面渗出血水,滴了一路。

背后火光滔天,只这一人一马,形容可怖,周围忽就没了声响。

直到跟前,一群人围上,有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武威郡公养子,当朝进士么!"

穆长洲扫去一眼,看装束就知道都是下州将领,声音虚弱沉冷: “是又如何。”

另一人扒开白布看了一眼,大骇: "他杀了郡公—家!"

最后面的人走近,打量他清瘦模样: “就凭你?”

这声

音就是一直在喊话的那个,穆长洲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霍然扬手挥刀,一刀划过他胸口。对方摔落马下,吃痛大嚷。穆长洲说: “现在信了?”

对方就要拔刀,想起他是投降而出的,又没动手,恨恨地瞪着他,下一瞬,忽被一箭射杀,当场倒地。

远处已有人马冲过早就破损的院墙,踏过烧着的瓦木赶来,看着像是他们同伙,到了跟前却将剩下的几个将领围住了。

此处围兵也并未抵挡,仿佛本就是他们自己人。

穆长洲被几把刀架上脖间。

刚来的兵马中,有人义正言辞道: “武威郡公英勇卫国,怎可能谋反?你这养子为求活命竟听信谗言,杀害郡公一家,将他带走!"

几个将领不明就里,还要向他们见礼,突被捂住嘴,当场斩杀,话都没说出来。

穆长洲被拽下马,已经了然,早料到不会如此简单,这几人不过是垫背的。他当然能活,因为他也是垫背的……

被拖走之际,他抬眼,看见几个都督模样的人,一个一个,记住了每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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