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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山林渐密,很快有两阵又轻又闷的马蹄声至,随之停住。

舜音被穆长洲带离那片横坡,上马到了这里,已离那处营地很远,却越发往山深处而行了。穆长洲始终在她右侧,离得极近,这一路几乎与她贴马而行。

舜音一路上目光未停,到了这里也是先扫视四周,忽而觉得这山里地形极为复杂,往后看了看来路,细细记在心里,转头看见穆长洲坐在马上静静凝视远处,似在听着周遭动静。

“他们离得都不远,随时可以接应。”他收回目光,低语一句。应是在说张君奉他们。舜音没接话。

穆长洲转头看来,目光扫过她唇:“看来军粮已好好吃了。”

“……”都塞她口中来了,舜音自然只能吃了,想起他之前的话,心中又有些发闷,一手抚了抚喉间,吃下去的军粮是骆驼肉干,委实干燥难咽。

穆长洲四下看了看,回头拉过她缰绳一扯。舜音看过去,身下的马已乖顺跟他往前了。

很快就停了,前方是一道山间浅溪,不过才两掌宽。穆长洲松开缰绳,朝溪水递去一眼。舜音才明白是要她去饮水解干,耐不住喉中确实干涩,下马走了过去。

蹲下掬了捧水喝了两口,总算舒服了许多,她自水中看了看山间倒影,又抬头,惯性般扫视左右,忽而瞥见右侧山头处有什么,多看了两眼,紧跟着就去看穆长洲。

穆长洲坐在马上,一直看着她,几乎在她转头往右看的同时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出去,此刻已经盯着那里。

舜音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知道他已经看见了。

那里有一处若隐若现的旗帜,跟她之前在城头上见到的那面旗帜类似,只不过这里悬的是蓝色,颜色极浅,隐在树影之间,几乎要与天色重合,大意一些便要看不出来,也许就是有心隐藏才悬了这种颜色。

而若非与那面黄旗类似,她可能也不会注意到。

穆长洲回头,手中已将她的马缰递来:“上马。”舜音知道他是要过去了,走近接了缰绳,坐上马背。果然,穆长洲立即就打马过去了。

山中不比平地,看似很近,往往很远,且复杂难行。

舜音边走边暗自记路,到右侧那片山头下时,穆长洲已在前方下马。她刚跟下来,手上护臂一紧,被他握住了手臂,带着往前。

山头不高,却很陡,无所依傍。穆长洲抽了腰间横刀,插入山壁,一只手仍紧紧握着她手臂,带她往上。

舜音几乎是完全依靠他的力气才得以走上去,上面更陡,她一把抓住山壁凸起的岩石,半边身体都倚靠他手的支撑才站稳。

穆长洲一手自她眼前拨开遮掩的树影,顿时山那一侧的景象映入眼里——这下面也有片营地,比他们之前看到的营地大了不下数倍。营地哨台上竖杆悬旗,台上兵卒正扫视四方。

舜音不觉往树影后低了低身,刚才就已猜到这里必然有营地,只因军中多以旗传令,那悬的是令旗。

按照下面营帐的数目粗算,这里至少有三四千人。

但恐怕,这样的营地在这山中还不止一处。

穆长洲眼睛看向她:“音娘果然为我探到了。”

舜音垂眼避开他目光:“是穆二哥自己眼利罢了。”

穆长洲凑近她右耳:“我倒觉得是你早已发现了异常,方才见到此处才会停顿。”

舜音不语,她并没有想好是否真要帮他,但她不喜甘州行径是事实,以甘州如今作为,对中原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根刺。她刚才看见旗帜时停顿,多少有些故意,是想让他自己发现,便也不算是直接帮他了。

穆长洲握紧她手臂:“这里一定不止这些兵马,定然还有。”说完立即带她下去。

舜音跟着他艰难往下,抿唇想,何止,那座小城里也应当全是兵马,里面怕是已没有普通百姓。所以他们来时,安钦贵没多推拒就愿意立即带路查营,是为了给城中时间伪装,那面黄色旗帜就是传令。

待他们查营返回时,整座城中就已是寻常小城之态了,今早离开时,更是毫无异常。她暗中推断,黄旗是示警,那蓝旗多半是代表无事………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立于另一片山头背后,下方果然又是一片营地。规模甚至比那座悬旗的营地还要大,至少容有六七千人,哨台之上一样悬了蓝旗。

这片山脉错综复杂,山坳密集,反而成了隐藏军营的一块绝佳之地。

穆长洲回身下去,依然紧握着舜音的手臂,嘴边已有笑意:“看来不仅能拔了这根刺,还能连根挑起了。"

舜音脚下忽而踩到碎石,一滑,及时一撑,扶在他胳膊上。

穆长洲

一把撑住她手臂,眼看着她。大约是从未走过这么复杂的山路,也没有这样在短时间内攀高走低过,她此时额间已有浮汗,双颊微红,气息不定,胸口也在微微起伏,反而映出她脸白生生的柔怜,眉眼却又濯濯冷艳。

他声音不觉更低:“是我走太快了?”舜音摇一下头,平复着气息,忽觉手下扶着的地方结实有力,看一眼他胳膊,松开。

穆长洲又看了看她脸,带她继续往下,步伐慢了许多。刚到山脚停马处,他忽而止步。

舜音跟着一停,就见他转头盯着远处,继而回头,抓住马匹缰绳一下塞入她手中:“走。”她一愣,踩镫上马,眼见他已在旁翻身上马,立即随他策马出去。

远处似有蹄声,她听不清楚,但猜测大概是那些巡视的兵马过来了。

穆长洲一路听着动静,很快一扯缰绳,拐入山腹更深处,仍离她很近,几乎不到一个马身的距离。

前方两侧隐隐来了动静,他听出蹄声闷响,不是那些巡视的人马,放缓速度,回头看一眼舜音。舜音听不清动静,只能紧跟着他,看到他眼神便也跟着放慢速度。

两侧果然来了快马,是胡孛儿和张君奉,两名弓卫也赶了过来,停下后无声抬手见礼。“军司,"张君奉近前低语,"后方山坳处似有动静,不是之前查营的方向。”

穆长洲点头:"已探到了。"

胡孛儿讶异地瞪圆眼:“军司一个人就探到了?”穆长洲回头看了眼舜音,她转头在看两侧地形,没有看他。

外面隐隐又来蹄声,张君奉急切道:“巡兵好像来了。”穆长洲手中缰绳一振,立即往前。几人匆忙跟上。舜音紧跟在他左侧,只觉得那些巡视兵马的蹄声愈发近了,连她都已能听见。

前方是更深的山腹,杂林遍布,她眼神观察四处更加频繁,眉心皱了皱,这山中分岔众多,地势多变,越往里走越复杂。

穆长洲忽而勒马停住,抬了下手。几人纷纷停下。

舜音也一下勒住马,就见他转头朝自己看了一眼,继而扯马往一侧而去。她看了看旁边,张君奉和胡孛儿都在瞥着自己,夹了马腹,跟去他身侧。

穆长洲伸手抓住她缰绳带一下,两马离近,彼此也近在咫尺,靠近她右侧说:“巡视人马不止一路,都往这里来了

,我带他们将人引开,你趁机领弓卫出去,在山外等我。"

舜音看看他,目光瞥到他小臂上的臂轉,猜他已有安排,缰绳一扯,立即往侧面而行。

穆长洲看她毫不犹豫地打马出去,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料想她早也不想待在此处,毕竟本就无心帮他,转头朝弓卫招手。

弓卫立即上前,听了他两句吩咐,往外追去护卫。

舜音一出去就听见马蹄声又近了,自马背上回头看一眼穆长洲,只看见他扯马向另一侧奔远,直入了深处。那些接近的蹄声不知是否发现了动静,似乎都往那里去了。她抿住唇,抓紧缰绳,往反向而行.…

穆长洲快马驰出时朝后面摆了两下手。胡孛儿和张君奉接到示意,分开一左一右跟随,呈防卫态势。

三匹快马直往西南而行,后方隐隐追来蹄声,但并不急迫,显然还没有发现他们,可能是听到了他们故意留的动静,正一路巡视而来。

日头渐隐,天光转暗,直入山深处已经太远。

那些尾随而来的蹄声已变稀疏,大约很多人马未寻到踪迹便散开去了别处。有一阵却终还在,且毫不放松,已有接近架势。

往前有片嶙峋石坡,穆长洲勒马停住,朝左右各看一眼,下了马,将马引至坡后,取了马背上的长弓和箭袋。

看来是躲不过这几个了。后面两人有数,立时也下马,取弓按刀,一样藏马坡后,离他各十几步距离,伏身等候。

坡矮难藏,穆长洲蹲于峭石之后,只半隐其间,搭弓引箭,指向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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